為了不讓娘親多想，接下來的幾日裏我一直呆在自己的院子裏，襲水偶爾也過來陪陪我，不過大多的時間我都是一個人撫著琴，大概是心神不靈的緣故，我的十個手指幾乎都被琴弦割傷了。

承歡樓休整了三日又開始正常營業了，起先的幾日幾乎是門可羅雀，可是這樣的情景不過持續了幾天，很快又有些不怕死的陸續來找老相好的，當然，這些都是襲水與我說的，用她的話說，這叫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我偶爾也會想起長恩，但是大多的時候卻是什麽也不想，許是真的喜歡的不深吧，我這樣對自己說，長恩那裏也沒有任何的聲息，也許，他真的只是把我當做了一個過客而已，這般想的時候我又有些難過起來。

這樣安靜的日子不過過了半個月，因為在一個明月高照的夜晚，韶華來逛承歡樓了，竟然還點了我的牌子，當然，樓裏是不會有我的牌子的，所以當我見到韶華的時候，娘親早已在了，聽說是前院的丫頭告訴她的。

不過奇怪的是娘親並沒有向往常一樣黑著臉，甚至與韶華說著笑，見我過去了，狠狠瞪了我一眼，道，“你這丫頭，怎麽能教這麽小的女孩子逛青樓。”

娘親說的義憤填膺，韶華一臉笑意的拽著娘親的衣袖道，“真的不是姐姐讓我來的，我只是不知道怎麽找她，所以才”說道這裏，韶華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娘親聽完她的話仍然瞪了我一眼，“天色晚了，你們玩一會兒就回來，對了，小樓記得把小姑娘送回家啊，夜裏一個人太危險了。”

說完這一席話娘親就回去了，我望著她的背影，楞楞的想，到底誰才是她的女兒啊？

韶華今日著了一襲男裝，並不是很合身，月白色的袍子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頭發用一條儒巾束著，我終於明白為什麽韶華上次一眼就認出男裝的我是女子，原來一個女子裝男子，真的很蹩腳。

韶華見我打量著她，調皮的學著那些書生的樣子作了個揖，道，“蘇姑娘，小生這廂有禮了。”

我強忍著笑意回了個禮，“公子有禮。”做完後兩人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

“對了，你這麽晚來找我，打算去哪裏玩呢？”我笑好後立起身子問道。

韶華神秘兮兮的左右看了看，作勢搖了搖手裏的扇子，許是有些冷，又將扇子和好，“如此良辰，自然是逛承歡樓了。”

我聞言立刻搖了搖頭，“要是讓娘親知道非得氣死不可。”

“我們不讓她知道就好了啊。”韶華依舊笑吟吟的說著。

“樓裏的人都認識我，不可能不傳到娘親耳中的。”

韶華見我依舊不答應，整張臉一下子就垮了下來，“姐姐，人家好不容易來長安一回，你就陪我看看嘛，大不了我們要一間二樓的雅間，不叫別人看到我們就好了。”

我雖然不明白逛承歡樓和她好不容易來長安一回有什麽關系，不過見她這麽撒嬌，一下子就想起了襲水平日裏與我撒嬌的樣子，整個腦袋都大了起來。“可是”

我還沒“可是”完韶華立刻笑著跳了起來，“姐姐你答應了？太好了，就知道姐姐最好了。”

“”

我沒坳過韶華，最後還是如她的意去了二樓的雅間，本來打算叫上襲水一起的，不過卻聽丫頭們說她和樓裏的一個姑娘一起去了繡房選新衣，我只好和韶華兩個玩了。

韶華點了二樓視角最好的雅間，往常這間屋子都是被一些王公大臣定了去的，不過大概是她運氣好，竟然還沒有預訂出去，用她的話說，要麽就要最好的，要麽不要，我卻是白白替她惋惜了許久的銀子，江紋若是知道我將這位越涼的公主帶到承歡樓玩，還訂了最貴的雅間，只怕要氣個半死了。

最近樓裏為了挽回失去的客人，特意又收羅了不少絕色女子，而且都是未開過苞的，價錢也是高的很，偏偏卻還吸引了不少人。

而此刻樓下花臺上的活動已經開始了，姑娘還沒出來，媽媽已經一個人興奮的在那裏說了許久，底下是一群公子哥們的倒喝聲，而我，則在很費力很尷尬的替韶華解釋著什麽叫“開苞”。

雖然我是在承歡樓裏長大，但對於這類事情卻也知道的不是很清楚，許是因為自小娘親管教的嚴，樓裏的姑娘們也從來不敢跟我開不正經的玩笑。不少事情都是從襲水那裏知道的。

但是對於“開苞”的認知我還是有的，只是要我這麽一個姑娘家家與韶華這麽一個小姑娘講解，著實是一件很難為情的事情。

“姐姐，我還是沒明白，到底是什麽意思。”我紅著臉與韶華說了許久，她卻依舊是一臉茫然的望著我問道。

我的臉紅了紅，又紅了紅，咬著牙道，“就是說一個女子出嫁與自己的夫君睡在一起做的事情，不懂也不要問了，你以後出嫁了就懂了。”

韶華終於恍然大悟的看著我，“原來就是睡覺啊。”

我也不知道她是否真的懂了，不過也樂得她不問，與她一起坐在半掩的窗前看著花臺上。

這時那媽媽終於邁著步子下去了，大廳裏也都安靜下來，等著今晚的姑娘出來。我雖然在樓中呆了這麽久，卻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形，平日裏與襲水來前面偷看也只是早已經掛了牌子的姑娘在花臺上跳舞或者奏樂，真真的遇到姑娘開苞卻是沒有過的。

所以我也讓忍不住同韶華一樣瞪著眼睛望著下面，等了許久，才見到四個龜公擡了一只八角桌出來，整個桌子用紅色的紗幔鋪了，一個披散著發的女子半臥在桌子上，身上只用相同的紗曼隨意掩著，裏面玲瓏有致的身材若隱若現，不過因為那女子垂著頭，我們的視角是看不到她的面容的，但是聽下面的抽氣之聲，顯然又是一個絕色美人兒。

“底價白銀一千兩，諸位請出價。”這時先前下去的媽媽又走了上來，臉上依舊是盈盈的笑意。

“我出兩千兩。”底下一個錦衣的公子立刻笑著應道。

“我出兩千五百兩。”又一個公子說道。

聞言我忍不住嘆了口氣，如今邊疆戰亂，國家正是需要銀兩的時候，這些富家子弟卻絲毫不吝惜，依舊在這裏一擲千金，不知道是不是西靖的悲哀。

“五千兩。”底下的競價絲毫沒有停滯，依舊如火如荼的進行著。

這時我卻聽到韶華輕“咦”了一聲，忍不住也湊過去看去，原來此時那女子已經擡起了頭，果然是傾城絕色，面上未施粉黛，唯獨額間點了一枚朱砂，愈發的顯得嫵媚動人，只是那女子的面上卻帶了濃濃的憂郁。

“姐姐，那個女子長得和你一樣美額，只是她看起來很難過啊，我想同她開苞。”韶華說這句話的時候我正好從桌上端了茶在喝，險些被她一句話驚得將茶杯從窗子裏扔了下去。

我猛咳了幾聲，將茶杯置在了桌上，有些懷疑自己是聽錯了。“你說什麽？”

韶華的表情裏竟然也帶了些憂傷，“我覺得下面那個姐姐好可憐啊，想同她開苞，這樣她就不用和那些男人睡覺了，我常聽太傅們講，女孩子是不能隨便同男人睡覺的，她一定是因為這個難過。”

聞言我不免有些動容，心裏也柔軟起來，如今的時局，尤其是這樣的亂世裏，有誰會在乎女人願不願意？我擡手揉了揉韶華的發頂，笑道，“韶華的心地很好，但是你要記住，開苞和睡覺是不同的，你以後再這樣說會叫別人笑話的。”

韶華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笑道，“我不想叫那些男人同下面的姐姐睡覺，我們幫她好不好？”

我怔了怔，“可是做這個是要花很多銀子的。”

韶華笑了笑，“這個放心，哥哥怕我在這邊被人欺負，給了我好些銀子。”

我不知道她說的好些是多少，但是想來一個公主總不至於太窮，於是點了點頭。

得到我的應允韶華立刻笑了起來，似乎想從窗子裏探出去，我趕緊將她拽了回來，“在裏面說價就好了，開著窗子下面能聽到，別叫別人發現我了。”

韶華應了一聲，也不知道下面的價格竟到哪裏了，只見她清了清嗓子，大聲道，“我出一萬兩。”

下面靜了靜，立刻沒了聲息，其實萬兩白銀竟一個姑娘的開苞並不算是高的，下面那些大概見是雅間裏發的話，一時摸不準裏面的人是什麽身份，所以未敢輕易競價。

大廳裏安靜了許久，突然聽到一個女子的聲音，“我家公子也出價一萬兩。”頓了許久，又道，“黃金。”聲音分明是從對面的雅間傳出來的，我從窗子看過去，發現那邊的窗子也是開著的，報價的女子立在一名錦衣男子身後，那男子此刻正坐著飲茶，似乎感覺到我的視線，端起茶杯向我這邊敬了敬。

那男子一副溫文儒雅的樣子，怎麽也不像是會逛青樓的主，尤其是還帶著一個容貌不差的女子逛青樓。

出一萬兩黃金只買一個女子的開苞夜，已經算是高價了。卻韶華滿不在乎的撇了撇，“我出兩萬兩黃金。”

對面的男子依舊笑得雲淡風輕，他身旁的女子掃了我們一眼，“三萬兩黃金。”

“我出五萬兩。”韶華幾乎是咬牙切齒了。下面早已沒了聲息，大都靜靜的看著兩個雅間的爭風，有的甚至打起了賭最後會花落誰家。

“十萬兩。”

韶華似乎發覺對面的是故意在與她作對，我想阻攔也來不及了，就聽她脫口而出，“二十萬兩。”

對面的男子突然笑著站了起來，朝著我們拱了拱手，“既然兄臺如此中意這位姑娘，在下就不奪人所好了。”

韶華哼了一聲沒有理他，我以為她是氣惱花了這麽多銀子，畢竟，二十萬黃金足夠買下下面的女子了，誰料她只是道，“我最討厭這樣的壞人了。”

我很無語的看著面前這位不食人間疾苦的小丫頭，低聲詢問道，“你有二十萬兩黃金給吧？”

韶華得意的笑笑，“好在我今天出門帶了點銀票。”

在我再一次的無語前，我出了屋子，“那好，你等著媽媽來收錢，我出去等你，免得被發現了。”

27.第一卷 只願君心似我心 莫道離情-第二十七章 纖纖指下傾國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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